岳陽樓記原文及翻譯賞析
《岳陽樓記》是北宋文學家范仲淹于慶歷六年九月十五日(1046年10月17日)應好友巴陵郡太守滕子京之請為重修岳陽樓而創作的一篇散文。以下是小編整理的岳陽樓記原文及翻譯賞析,歡迎閱讀。

岳陽樓記
[北宋]范仲淹
慶歷四年春,滕子京謫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廢具興。乃重修岳陽樓,增其舊制,刻唐賢今人詩賦于其上,屬予作文以記之。予觀夫巴陵勝狀,在洞庭一湖。銜遠山,吞長江,浩浩湯湯,橫無際涯;朝暉夕陰,氣象萬千。此則岳陽樓之大觀也,前人之述備矣。然則北通巫峽,南極瀟湘,遷客騷人,多會于此,覽物之情,得無異乎?若夫淫雨霏霏,連月不開,陰風怒號,濁浪排空;日星隱曜,山岳潛形;商旅不行,檣傾楫摧;薄暮冥冥,虎嘯猿啼。登斯樓也,則有去國懷鄉,憂讒畏譏,滿目蕭然,感極而悲者矣。至若春和景明,波瀾不驚,上下天光,一碧萬頃;沙鷗翔集,錦鱗游泳;岸芷汀蘭,郁郁青青。而或長煙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躍金,靜影沉璧,漁歌互答,此樂何極!登斯樓也,則有心曠神怡,寵辱偕忘,把酒臨風,其喜洋洋者矣。嗟夫!予嘗求古仁人之心,或異二者之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是進亦憂,退亦憂。然則何時而樂耶?其必曰“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乎。噫!微斯人,吾誰與歸?
時六年九月十五日
譯文:
慶歷四年的春天,滕子京被降到岳州任太守。到了第二年,政事順利,人民安樂,各種廢弛的事業都興辦起來。于是就重新修整岳陽樓,擴建了它舊有的規模,把唐代賢人、當今名士的詩賦銘刻在樓上,并托付我寫篇文章來記敘這件事。我看到那岳州巴陵郡的美好景致,都集中在洞庭湖上。它銜著遠處的山巒,吞下奔騰的長江,浩浩蕩蕩,湖面遼闊望不到邊涯。早晨旭日照耀,傍晚暮靄凝聚,真是氣象萬千。這就是岳陽樓最壯觀的景致啊,前人的描述已經是很具體、很全面了。然而它北面連通著巫峽,南面延伸到瀟湘,貶謫的官員,風雅的文士,常集聚在這兒,觀覽景物而產生的感情,能夠沒有差異嗎?且說那陰雨連綿,數月不晴的日子,寒冷的大風呼呼狂叫,混濁的波浪拍擊長空;日月星辰隱蔽了光芒,峰巒山陵隱藏起身影;商人旅客不能通行,桅桿傾倒,楫篙折斷;傍晚籠罩著一片昏暗,猛虎長嘯,哀猿啼鳴。這時登上這座岳陽樓,就會想到自己遠離朝廷,懷念家鄉,擔心讒毀,害怕譏諷,眼里看到的都是冷落蕭條的景象,百感交集,心中的悲哀油然而生啊!至于那春光融和,艷陽高照的季節,水天相映,碧綠萬頃;水鳥飛翔棲落,魚兒浮沉游泳;岸邊和小洲上的芳草,濃綠嫩青,十分茂盛。夜里,那長空煙霧消散,千里皓月當空,風起時銀光浮動,金波跳躍,水靜時明月倒影猶如白壁沉浸在湖中,漁歌啊此唱彼和,這種樂趣真是無窮!這時,登上這座岳陽樓,便會心胸開闊,精神愉快,恩寵和屈辱全然忘懷,手捧酒杯臨風而立,心中滿是喜悅啊。啊!我曾經探求古代品德高尚的人的想法,發現有和上述兩種不同的狀態,這是為什么呢?他們不因為外物而高興,不因為個人遭遇的坎坷而悲傷。在朝廷中身居高位就為人民而憂慮,在山野中隱居就為君王而擔心。這樣進身為官也憂慮,退職田野也憂慮。那么什么時候才會快樂呢?他們必定會說“在天下之人憂愁之前而憂慮,在天下之人快樂之后而快樂”。啊!如果沒有這樣品德高尚的人,我和誰能在一起呢?
慶歷六年九月十五日。
作品賞析:
岳陽樓在今湖南岳陽城西,面對洞庭湖,相傳是唐朝初年修建的,是文人墨客經常登臨吟唱的場所。本文是作者應友人滕子京之約而作。它通過對一般“遷客騷人”局限在個人狹窄圈子里的感情的否定,提出了“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的觀點。這種觀點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具有進步性。它是范仲淹在貶居生活中仍然堅持政治理想的自我鞭策,也是對與自己有同樣遭遇的朋友們的勉勵和鼓舞。全文由扼要的敘事、生動的寫景和簡短的議論三部分組成。議論是文章的主旨所在,通過著力的景物描寫而突出主題。篇中寫陰雨、晴明的兩段文字,用語凝練,形象富有特征性,達到了較高的藝術水平。
注釋
記:一種文體。可以寫景、敘事,多為議論。但目是為了抒發作者情懷和抱負(闡述作者某些觀念)。
(1)選自《范文正公集》范仲淹(989—1052),字希文,死后謚號文正,世稱范文正公,蘇州吳縣(現江蘇省吳縣)人,北宋時期政治家、軍事家、文學家。岳陽樓在湖南岳陽西北巴丘山下,樓高三層,下臨洞庭湖,其前身是三國時期吳國都督魯肅閱兵臺。唐玄宗開元四年(716),張說在閱兵臺舊址建造樓閣,取名“岳陽樓”,常與文士們登樓賦詩。
(2)慶歷四年:公元1044年。慶歷,宋仁宗趙禎年號。
(3)滕子京謫(zhé)守巴陵郡(jùn):滕子京降職任岳州太守。滕子京,名宗諒,子京是他字,范仲淹朋友。古時朋友間多以字相稱。謫zhé①<動>譴責;責備。《左傳?成公十七年》:“國子~我。”②<動>被貶官,降職。《琵琶行》:“~居臥病潯陽城。”③<名>缺點;過失。《老子》:“善言無瑕~。”
【謫戍】把被革職官吏或犯了罪人充發到邊遠地方。在這里作為<動>被貶官,降職解釋。
守:指做州郡長官
(4)越明年:到了第二年,就是慶歷五年(1045)。越,到了,及。
(5)政通人和:政事順利,百姓和樂。政,政事;通,通順;和,和樂。這是贊美滕子京話。
(6)百廢具興:各種荒廢事業都興辦起來了。百,不是確指,形容其多。廢,這里指荒廢事業。具,通“俱”,全,皆。興,復興。
(7)乃重修岳陽樓,增其舊制:乃,于是;增,擴大。制:規模。
(8)唐賢今人:唐代和宋代名人。
(9)屬(zhǔ)予(yú)作文以記之:屬,通“囑”,囑托、囑咐。予,我。作文,寫文章。以,用來,連詞。記,記述。
(10)予觀夫巴陵勝狀:夫,指示代詞,相當于“那”。勝狀,勝景,好景色。
(11)銜(xián)遠山,吞長江,浩浩湯湯:銜,銜接。吞,吞沒。浩浩湯湯(shāng):水波浩蕩樣子。
(12)橫無際涯:寬闊無邊。橫:廣遠。際涯:邊。(際、涯區別:際專指陸地邊界,涯專指水邊界)。
(13)朝暉夕陰:或早或晚(一天里)陰晴多變化。朝,在早晨,名詞做狀語。暉:日光。氣象,景象。萬千,千變萬化。
(14)此則岳陽樓之大觀也:這就是岳陽樓雄偉景象。此,這。則,就。大觀,雄偉景象。
(15)前人之述備矣:前人記述很詳盡了。前人之述,指上面說“唐賢今人詩賦”。備,詳盡,完備。矣,語氣詞“了”。之。
(16)然則北通巫峽:然則:雖然如此,那么。
(17)南極瀟湘:南面直到瀟水、湘水。瀟水是湘水支流。湘水流入洞庭湖。南,向南。極,盡。
(18)遷客騷人,多會于此:遷客,被貶謫流遷人。騷人,詩人。戰國時屈原作《離騷》,因此后人也稱詩人為騷人。多:大多。會,聚集。于,在。此,這里。
(19)覽物之情,得無異乎:飽覽這里景色時感想,恐怕會有所不同吧。覽:觀看,欣賞。物:景物。之情:情感。,得無:恐怕/是不是。異:差別,不同。乎
(20)若夫淫(yín)雨霏霏(fēifēi):若夫,用在一段話開頭以引起下文。下文“至若”同此。“若夫”近似“像那”。“至若”近似“至于”。淫(yín)雨霏霏,連綿不斷雨。霏霏,雨(或雪)繁密樣子。
(21)開:解除,這里指天氣放晴。
(22)陰風怒號(háo),濁浪排空:陰,陰冷。號,呼嘯;濁,渾濁。排空,沖向天空。
(23)日星隱曜(yào):太陽和星星隱藏起光輝。曜(不為耀,古文中以此曜做日光)光輝;日光。
(24)山岳潛形:山岳隱沒了形體。岳,高大山。潛,隱沒。形,形跡。
(25)商旅不行:走,此指前行。
(26)檣(qiáng)傾楫(jí)摧:桅桿倒下,船槳折斷。檣,桅桿。楫,船槳。傾,倒下。摧,折斷
(27)薄暮冥冥(míng míng):傍晚天色昏暗。薄,迫近。冥冥:昏暗樣子。
(28)斯:這,在這里指岳陽樓。
(29)則有去國懷鄉,憂讒畏譏:則,就。有,產生……(情感)。去國懷鄉,憂讒畏譏:離開國都,懷念家鄉,擔心(人家)說壞話,懼怕(人家)批評指責。去,離開。國,國都,指京城。去國,離開京都,也即離開朝廷。憂,擔憂。讒,讒言。畏,害怕,懼怕。譏,嘲諷。
(30)滿目蕭然,感極而悲者矣:蕭然,蕭條樣子。感極,感慨到了極點。而,表示順接。者,代指悲傷感情,起強調作用。
(31)至若春和景明:如果到了春天氣候和暖,陽光普照。至若,至于。春和,春風和煦。景,日光。明,明媚。(借代修辭)。
(32)波瀾不驚:湖面平靜,沒有驚濤駭浪。驚:這里有“起”“動”意思。
(33)上下天光,一碧萬頃:天色湖光相接,一片碧綠,廣闊無際。一,全。萬頃,極言其廣。
(34)沙鷗翔集,錦鱗游泳:沙鷗時而飛翔時而停歇,美麗魚在水中游來游去。沙鷗,沙洲上鷗鳥。翔集:時而飛翔,時而停歇。集,棲止,鳥停息在樹上。錦鱗,指美麗魚。鱗,代指魚。游泳:或浮或沉。游:貼著水面游。泳,潛入水里游。
(35)岸芷(zhǐ)汀(tīng)蘭:岸上與小洲上花草。芷:香草一種。汀:小洲,水邊平地。
(36)郁郁:形容草木茂盛。
(37)而或長煙一空:有時大片煙霧完全消散。或:有時。長:大片。一,全。空:消散。
(38)皓月千里:皎潔月光照耀千里。
(39)浮光躍金:波動光閃著金色。這是描寫月光照耀下水波。
(40)靜影沉璧:靜靜月影像沉入水中璧玉。這里是寫無風時水中月影。璧,圓形正中有孔玉。
(41)漁歌互答:漁人唱著歌互相應答。互答,一唱一和。
(42)何極:哪有窮盡。何:怎么。極:窮盡。
(43)心曠神怡:心情開朗,精神愉快。曠,開闊。怡,愉快。
(44)寵辱偕(xié)忘:榮耀和屈辱一并都忘了。偕:一起。寵:榮耀。辱:屈辱。
(45)把酒臨風:端酒面對著風,就是在清風吹拂中端起酒來喝。把:持,執。臨,面對。
(46)洋洋:高興得意樣子。
(47)嗟(jiē)夫:唉。嗟夫為兩個詞,皆為語氣詞。
(48)予嘗求古仁人之心:嘗,曾經。求,探求。古仁人,古時品德高尚人。之。心,思想感情(心思)。
(49)或異二者之為:或許不同于(以上)兩種心情。或,近于“或許”“也許”意思,表委婉口氣。異,不同于。為,這里指心理活動。二者,這里指前兩段“悲”與“喜”。
(50)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因為外物(好壞)和自己(得失)而或喜或悲(此句為互文)。以,因為。
(51)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在朝中做官擔憂百姓。意為在朝中做官。廟,宗廟。堂,殿堂。廟堂:指朝廷。下文“進”,對應“居廟堂之高”。進:在朝廷做官。
(52)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處在僻遠地方做官則為君主擔憂。處江湖之遠:處在偏遠江湖間,意思是不在朝廷上做官。下文“退”,對應“處江湖之遠”。之:定語后置標志。是:這樣。退:不在朝廷做官。
(53)其必曰“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那一定要說“在天下人擔憂之前先擔憂,在天下人享樂之后才享樂”吧。先,在……之前;后,在……之后。其:指“古仁人”。而,順承。必:一定。
(54)微斯人,吾誰與歸:如果沒有這樣人,那我同誰一道呢?微,沒有。斯人,這樣人。誰與歸,就是“與誰歸”。歸,歸依。
(55)時六年:慶歷六年(1046年)
創作背景
這篇文章寫于慶歷六年(1046)。范仲淹生活在北宋王朝內憂外患的年代,對內階級矛盾日益突出,對外契丹和西夏虎視眈眈。為了鞏固政權,改善這一處境,以范仲淹為首的政治集團開始進行改革,后人稱之為“慶歷新政”。但改革觸犯了封建大地主階級保守派的利益,遭到了他們的強烈反對。而皇帝改革的決心也不堅定,在以太后為首的保守官僚集團的壓迫下,改革以失敗告終。“慶歷新政”失敗后,范仲淹又因得罪了宰相呂夷簡,范仲淹貶放河南鄧州,這篇文章便是寫于鄧州,而非寫于岳陽樓。
按照宋代人的習慣,寫“記”以及散文一類的文章,本人并不一定要身在其地,主要是通過這種文章記錄事情、寫景、記人來抒發作者的感情或見解,借景抒情,托物言志。古時,邀人作記通常要附帶一份所記之物的樣本,也就是畫卷或相關文獻之類的資料,以供作記之人參考。
滕子京雖然被貶岳州,但他在任期間,做了三件政績工程,希望能夠取得朝廷的諒解。重修岳陽樓便是其中之一,完成于慶歷五年(1045)。滕子京為了提高其政績工程的知名度,贈給范仲淹《洞庭晚秋圖》,并向他求作記,就是《岳陽樓記》。《岳陽樓記》所述內容有實物可查,然而《偃虹堤記》則無跡可尋。但是在《偃虹堤記》中,歐陽修也同樣將偃虹堤描寫得具體翔實,相較岳陽樓毫不遜色。因而,便引發了少數學者關于范仲淹寫《岳陽樓記》時是否去過岳陽樓的爭議。
思想情感
家國情懷
范仲淹對政治文明的貢獻主要體現在一個“憂”字上。 “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既是全文的主題思想,又是范仲淹畢生的政治追求。在《岳陽樓記》的第五段,范仲淹用了六個憂字 , 集中反映了當朝的危機,濃縮了范仲淹一生經歷。范仲淹的憂樂思想繼承和發展了孔孟思想中的傳統憂樂觀并進行了發展和升華,主要體現在“憂民”和“憂君”兩個方面。一是“憂民”。“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在朝廷做官,要為百姓擔憂,造福天下百姓。二是“憂君”。“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范仲淹的“憂君”,實際上是憂國。
精神境界
“不以物喜 , 不以己悲”, 意思是不因為外在事物的豐富、美好而感到欣喜,也不因為個人的得失榮辱而感到悲傷,這句話本質上是講不因外物的好壞和自己的得失而或喜或悲,凡事都以一顆平常心看待。孟子說:“士窮不離義,達不離道。”如果一個人很輕易就被身邊發生的事改變心態,那么他永遠都會為外物所累。“不以物喜 , 不以己悲”滲透著中國的傳統道家思想 , 講究無為心態,是一種思想境界 , 更是古代先賢修身的要求。
士大夫氣節
范仲淹的仕宦生涯,跌宕起伏,但是,不管人生跌到多深的低谷,也不改變他忠君報國、一心為民的志向,更不會改變其“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的人生觀,也不會改變其堅守的“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士大夫氣節。
評價
北宋陳師道《后山詩話》:范文正公為《岳陽樓記》,用對語說時景,世以為奇。尹師魯讀之曰:傳奇體爾。傳奇,唐裴铏所著小說也。
明代孫緒《無用閑談》:范文正公《岳陽樓記》,或謂其用賦體,殆未深考耳。此是學呂溫《三堂記》,體制如出一軸。然《岳陽樓記》閎遠超越,青出于藍矣。夫以文正千載人物,而乃肯學呂溫,亦見君子不以人廢言之盛心也。
清代金圣嘆《天下才子必讀書》:中間悲喜二大段,只是借來翻出后丈優樂耳,不然便是賦體類。一肚皮圣賢心地,圣賢學問,發而為才子文章。
清代 顧兗《文章規范百家評注》:樓遷齋評:首尾布置與中間狀物之妙,不可及矣。然最妙處在臨末斷遺一轉語。乃知此老胸襟度量,直與岳陽洞庭同其廣。
清代蔡世遠《古文雅正》:前半設局造句,猶是文人手筆。末段直達胸臆,非文正公不足以當之。或問史臣呂本中及朱文公,皆以文正公為宋朝人物第一,何也?曰:魏文會大矣,而本領徽不及;派公誠矣,而規局徽不及。堯舜君民之念,無日不存于中心,事如白日青天;公誠絕倫超群也。
清代林云銘《古文折義》:題是記岳陽樓,任他高手,少不得要說此樓前此如何傾壞,如何狹小,然后敘增修之勞。再寫樓外佳景。以為滕公此舉大有益于登臨已耳。文正卻把這些話頭點過,便盡情閣起,單就遷客騷人登樓異情處,轉入古仁人用心,遂將平日胸中致君澤民、先憂后樂大本領一起揭出。蓋滕公以司諫謫守巴陵,居廟堂之高者忽處江湖之遠。其憂讒畏譏之念,寵辱之懷,撫景感觸,不能自遣,情所必至。若知念及君民之當憂,自有不暇于為物喜,為己悲者。篇首提出“謫守”二字,本是此意。妙在借他方之遷客騷人,閑閑點綴,不即不離。謂之為子京說法可也,謂之自述其懷抱可也,即謂之遍告天下后世君予俱應如此存心,亦無不可也。嘻,此其所以為文,公正之文歟。
清代吳楚材、吳調侯《古文觀止》:岳陽樓大觀,已被前人寫盡,先生更不贅述,止將登樓者覽物之情,寫出悲喜二意。只是翻出后文憂樂一段正論。以圣賢憂國憂民心地,發而為文幸,非先生其孰能之?
清代 過珙《古文評注》:首尾布置與中間狀物之妙不可及矣。尤妙在入后憂樂一段,見得惟賢者而后有真憂,亦惟賢者而后有真樂。樂不以憂而廢,憂不以樂而忘。此雖文正自負之詞,而期望子京,隱然言外。必如是始得斯文本旨。
清代 余誠《重訂古文釋義新編》:通體俱在謫守上著筆,確是子京重修擊陽樓記,一字不肯茍下。圣賢經濟,才子文章,于此可兼得矣。
清代浦起龍《古文眉詮》:先憂后樂兩言,先生生平所持誦也。緣情設景,借題引合,想見萬物一體胸襟。
清代 唐德宜《古文翼》:撇過岳陽之景,專寫覽物之情,引起憂樂二意,又從憂樂寫出絕大本領。從來名公作記,未有若此篇之正大堂皇者,可想見文公一生節概。
清代 李扶九原編、黃仁黼重訂《古文筆法百篇》:入手即將題點過,而“謫守”二字,已伏一篇之意。蓋謫者多悲而少喜,故將景物隨寫一筆,即便昂開,提出主意,隱對子京。切定洞庭暢發兩段,得寬題走窄境法。末段提出仁人之用心,以規勉之,何其正大。不知此即文正公自己寫照也。公為秀才時,嘗言“士君子當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不覺因上悲喜,即便吐露,而憂樂正與悲喜對也。亦豈己所不能而貌為大言乎?樓記發此大議,可謂小中見大之文。看其一結,虛托閃開,作想慕不已之情,冷冷而住,不自任而矜張,不打照子京而寡跡,尤為巧妙絕倫。至中間兩對,已早開有明八股之風矣。黼按君子之所以異于人者,以其存心也。心可即境而存,心不可隨境而變。其所存于中者大,斯其所遇于外者小矣。文正此記,前半為岳陽寫景繪情,經營慘淡,已到十分。而其中或悲或喜,處處隱對子京,即處處從請守著想。故末以憂樂二字,易悲喜二字,歸到仁人身上。見得境雖變,心不與之俱變;心所存,道即與之俱存。出憂其民,處憂其君,仁人之心,自有其所以異者存也。通幅不矜才,不使氣,使自己胸襟顯得磊磊落落,正大而光明。非其存于中者大,而能若是乎?
清代 尤焴《可齋雜稿》:文正《岳陽樓記》,精切高古,而歐公猶不以文章許之。然要皆磊磊落落,確實典重,鑿鑿乎如五谷之療饑,與世之圖章繪句、不根事實者,不可同年而語也。
作者簡介
范仲淹(989-1052),字希文,北宋思想家、政治家、文學家。大中祥符八年(1015),進士及第。慶歷三年(1043),參與慶歷新政,提出了十項改革主張。慶歷五年(1045),新政受挫,范仲淹被貶出京。皇祐四年(1052),溘然長逝,享年六十四歲,謚號文正,世稱范文正公。范仲淹文學成就突出,其“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思想,對后世影響深遠。有《范文正公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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